“——喂！”
梅墨菲斯寻声望去。
入眼是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和银白色的头发，视线稍稍下移，小小的虎牙紧咬着嘴唇，蹭破了皮，渗出了血。
“会长，你怎么又回来了？”同一部门的风纪委员米奈厄转着手中的篮球问道。
梅墨菲斯没有回答。
她放下篮球，跟着会长的视线，说：“哦——那小家伙啊。嗯？怎么样，很想让人欺负一下吧。”
梅墨菲斯目光暗了暗。
“这是？看样子又被你青梅竹马给逮住了。”
米奈厄笑了笑，继续说：“什么时候管一管你家那位？我也想欺负欺负那小家伙。”
.
爱珐怜纤细的手不安的握着一只灰扑扑的羽毛球，白皙的脖颈也是浸着胆怯微微低垂。
察觉到梅墨菲斯的视线，爱珐怜抬起头，眼巴巴的望着她，羞怯的目光中漾着雀跃的微光，仿佛是在深沉的黑暗中寻找到了一束光。
梅墨菲斯的视线中，爱珐怜困惑的眼神惊喜的亮了亮，随后微红的眼尾弯起了盈盈的弧度。
爱珐怜的眼眸本来就是夜的颜色，此时配上眼尾弯起的月，像极了幽兰星空。
她站直了身子，手里还攥着灰扑扑的羽毛球，嘴角牵了牵，朝梅墨菲斯笑。兴许是雨太大，雾过盛，爱珐怜唇上那点点殷红，在丰足的水汽之中看起来竟不像是血，倒像是唇间含住了樱花。
梅墨菲斯身子不自觉的紧绷，浸了月色，清泠泠、幽幽的眸子，在这个瞬间也开始隐隐约约跳动。
“咚——”
一只羽毛球狠狠地拍在了白净、细腻的脸蛋上。
月落星沈，幽兰的夜空暗下来，进入黎明前最深、最深的黑暗。
梅墨菲斯呼吸一滞，其后是杂乱无章的跳动。
“小爱——捡个东西，慢吞吞的？”诺忒娜把玩着手中的球拍，恶意满满的说。
那张白净细腻的脸，染上了灰蒙蒙的印记；那个干净灿烂的笑，凝了一会儿，迅速被惊恐涂抹。
慌慌忙忙的跑过去，伸出有着青紫齿痕的手，把羽毛球递过去，然后是怯懦、没出息的道歉：
“对，对不起……”
声音极小，眼里含着的泪水也不敢往下掉，生怕又惹怒了对方。
诺忒娜看着爱珐怜小心翼翼张开的右手，蒙着细汗的掌心放着刚刚打出界的羽毛球。
掌心上的羽毛球已经脏透了，圆润的球头和洁白的尾翼都染着灰，连带着爱珐怜柔软、白净的手也留下污尘。
诺忒娜轻轻摸着爱珐怜的脑袋说：“真乖。”
爱珐怜没有回答。
“只是，这羽毛球都变脏了啊。”
说着，加大了手中的力度。
爱珐怜突然吃痛，惊恐的眼眸氤氲了不少水雾。
“呜……疼……”
爱珐怜委屈的声音弱弱的响了起来。
“怎么？”诺忒娜忽然笑了：“听不懂吗？把它弄干净了再给我。”
爱珐怜咬了咬嘴唇，垂在袖口的另一只手攥了又松，松了又攥，最终还是认命的抬了起来。
“等等，”在爱珐怜袖口快要碰到羽毛球时，诺忒娜忽然叫住了她：“舔，把它舔干净。”
爱珐怜眼睛微微睁大，流露着不可思议。
见爱珐怜发愣，诺忒娜不满地眯起了眼，右手移到她的下颌，用力捏着，威胁道：“我说——舔干净！”
爱珐怜呼吸急促的厉害。
冰冷、剔透的眼泪与唇角的鲜血融在一起，洇进暖色、冰冷的地板。
但在噼噼啪啪的窗框撞击声和窗外混杂着雨水的越来越强的风声中，她的哭声似乎算不了什么，软弱的泪水既没有让诺忒娜停手，也没有引起近处的旁观者伸出援手。
她抬起爱珐怜的下颌，强迫她对视自己，说：“我不想再说一遍。”
爱珐怜惶恐地颤着眼睫，嘴唇抿的紧紧的。
忽然，在凄冷的空气中，紧握的小手旁，探出一只手，点在爱珐怜的指节，不留痕迹、轻轻的扳了扳她的手指。
在爱珐怜还未反应过来前，对方拿走了脏透了的羽毛球。
灰蒙蒙的尘埃将粉莹的指甲、纤细的手指染上了一层霾。
梅墨菲斯的视线划过残留着灰暗印记的脸庞，未作停留。
她用袖口轻轻揩拭掉羽毛球上脏兮兮的尘埃，望向诺忒娜，柔声说：“给你。”
“喂——”诺忒娜不满地颦了颦眉头，态度冷漠：“梅墨菲斯！你别管我的事。”
“校规第七条：学院内不得欺凌、伤害同学。”
梅墨菲斯平静的看着她，淡淡的语气夹杂着几分强势。
诺忒娜冷哼一声：“梅墨菲斯！你真要和我作对？”
她温声道：“诺诺，我不介意去伯父那里打小报告。”
诺忒娜沉默半晌，一把接过羽毛球，厌恶的瞥了眼梅墨菲斯后，转身离去。
梅墨菲斯望着她的背影，自嘲的勾了勾唇角。
——自己好像又惹她生气了。
“会……长。”
低弱的声线，比起呼唤，更像是细细的呜咽，承载了浓烈的情绪，却轻的听不清。
梅墨菲斯偏偏却捕捉到了。
这声呼唤让她骤然回过了神。
她侧了侧身，一双微红的、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闯入她的视野。
“谢谢……”
“谢谢……”
……
随之而来的是甜软的、感激的、接连不断的道谢声。
.
两双鞋，鞋缘相碰，鞋尖跌跌撞撞地抵在一起。
汲着水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“会……会长……”爱珐怜扯着梅墨菲斯灰灰的袖口，无措的说：“这伞打不下两个人的，我——”
梅墨菲斯单手撑伞，另一只手不容拒绝地将爱珐怜往自己怀里拉。
她侧了侧脸，被雨絮湿润的发丝擦过爱珐怜毛茸茸的耳朵。
“安静些。”
跟这道温柔的声音一同传来的是略微湿润的气息。
爱珐怜的身子在她怀里颤了颤，淡蓝色的眼眸滑过浅浅的情绪，又旋即散了干净。
.
回寝室的路很不好走。
满天的烟雨伴着凉飕飕的冷风轻而易举地就打入了伞内。
两人的发丝、眼眸、鼻尖、唇角、衣袖、裙子、丝袜、鞋子都晃着浅浅的水光。
爱珐怜在梅墨菲斯怀的中却浅浅的笑了出来。
仿佛被欺辱的惶恐，同手心、脸颊那些灰蒙蒙的尘埃，被这场大雨冲的彻底干净。
她偷偷看向梅墨菲斯的袖口。
湿漉漉的，但是很干净。
.
雨太大，梅墨菲斯出于安全考虑将爱珐怜留在了自己的寝室。
洗完了澡的爱珐怜，赤脚踩在柔腻的羊毛毯上，小心翼翼的朝站正在窗边发呆的梅墨菲斯走过去，扯了扯她湿漉漉的衣角，弱弱的、胆怯的说：
“会长，今天谢谢你。”
蓦地，梅墨菲斯醒了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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